自归位以来, 紫薇玉玑大帝发现自己下世之时分裂的四个魂片并未完全融合。但强大如他这般的神仙,并未将此放在心上。
如今北华辰光真君归位,他们二人虽已然互诉心意,但玉玑大帝却总觉得辰光对他的态度好似总少了点什么。
究竟少了什么呢……
玉玑大帝通晓古今, 乃是身负天道第一通透之人,但他唯独不懂情爱一事。还未等玉玑大帝思考清楚这个问题,他便突如其来地陷入了昏迷。
北华辰光真君赶来之时,大帝正躺在床上,双目微阖, 唇色浅淡, 仿佛下一刻便会醒来。
但看到这一幕, 北华辰光星君的眉却不由得轻轻蹙了起来。
周围的真君天神正吵吵闹闹争论不休,见他一来,骤然安静了下来。
一旁的一个侍君正上前来在辰光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,辰光的眉不由得愈发蹙紧了。
“帝君归位之时便神魂不稳,如今观其魂魄之上似有多处裂痕,体内……竟有四股魂力争执不休。”
“真君……这可如何是好?”
“帝君乃天定之人, 又怎会神魂有损?”
这些人并不知道大帝将自己的神识分了四份下界专为救他, 几位帝君一同维持天道秩序, 哪怕一位出事,也将是天下的灾难。
辰光沉吟了片刻。
“去问天崖,将帝君送至问天崖, 我来为其占卜。”
帝星出事, 唯问天可解。
辰光去了问天崖。
焚香祭稿, 礼节未完,天道却已然出现。
——原来是你。
天道的声音淡淡地在他耳边响起。
辰光恭敬叩首。
——你就是那个他定要救的小娃娃。
“今来有一事相求……”
“帝君神魂有裂……还请一治愈之法。”
天道沉默了许久,辰光隐隐察觉它对他并无甚好感,想来帝君曾为他忤逆天道,天道对他也很难有所喜爱。
但帝君位居紫薇,乃是中正帝星,帝星黯淡,天下必将妖邪尽处,皆时是一场灾难,于天道而言,又实在是个□□烦。
天道冷哼一声。
——要我救他,你又拿什么来与我换。
辰光垂眸片刻,道:“我身无长物。”
天道越发冷笑。
辰光思索片刻又道:“只不过,您要什么,我都不会拒绝罢了。”
天道一怔。它在问天崖上来回扫了几遍底下这小娃娃。
它虽是天地至圣之物,却并不懂情。
它想起之前那人忤逆它之一事,如今又看了看在下方伏首长跪的小娃娃。
天道似是明白了什么,却又好似并不明白。
天道沉默了很久,辰光亦跪了很久。
莫约是十天,莫约是月余。又或许更久。
最终,只觉问天崖上冰雪渐起,天道很不情愿,却又好似妥协了什么。
那日天上乌云沉沉,惊雷漫天,而辰光只是跪地不起,那些天雷击于他身侧,他亦面不改色。
在轰雷声中,只听天道说
——去往生池。
——他魂分四份,四份俱有执念未解,强行融合,自是相斥。
——你可还记得,你归位前曾言,若有来世,必将一世世还报于他们。
辰光微微一愣,记忆中那个名为“江梓念”说的话又慢慢浮现心头。
‘一个人怎么会爱上四个人,如何能分成四份,这一世到底没有双全之法,无法爱任何一人,亦注定辜负所有人。’
‘若有来世,再一世世还报于每人罢。’
——你去还了他们的情缘,如此他方可四魂融合,神魂稳固。
辰光当即朝其三叩首,再次谢恩。
*
江南某水乡温柔之地,有一白家,白家乃此地乡绅,虽非大富大贵,却也有良田千顷,奴仆佃户数百,倒也衣食不愁,日子富足。白老爷为官数十载,后与夫人退隐归田,夫妻二人伉俪情深,白夫人人到中年才得一子,夫妻二人视若珍宝。
白家小郎君孩童时便懂事灵巧,若是说旁家的孩子聪慧,他更是比旁人要□□十分百倍,他长大后出落成了如明月清风一般清雅疏朗的人物,他又面如白玉,色比秋月,附近一带素有其清雅的美名。
这一日,白鸿卿避开了那些少女们的秋波春色,于茶楼内匆匆告别同伴,好容易于湖畔柳下清净片刻,忽而间,他觉得自己的衣袖被轻拽了下。
他回头,只见一少年立于身后。
那少年穿着一身青衣,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,眉目间略有些稚气。此刻,那少年正直直看着他,一双眼睛清如寒潭。
看到那少年的眼神,白鸿卿心中却觉得有些古怪。
要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呢?
亲昵又熟悉,其中又有些欣喜,但欣喜过后却又有几分茫然。
那是对久别故人的眼神。
白鸿卿暗道,我并不认识他,他却为何这般看我?
两人到真这般对视了一阵,那少年略带灼热的目光一寸寸从他身上挪过。
白鸿卿刚开口要说些什么,却听得那少年道:“……哥。”
少年微微弯了弯眉眼,笑得眉眼温暖。
白鸿卿微微一怔,他又仔细看了看他,少年依旧攥着他的一截衣袖,只是略带固执地抬头看着他,阳光在他的青衣上荡漾出深浅不一的青色涟漪,浮现出极淡的光华。
穿着这般精致的衣裳,他却发不束冠,仅簪了木簪。
白鸿卿暗自猜测他并非本地人。那少年这身衣裳实在世间罕见,他虽年弱,但气度不非,这等家世相貌,若所在本地,他又怎会一点印象也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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